許沁坐在孟氏大樓附近的一個小公園無聲哭泣,冬日的寒風吹得她眼睛乾澀,每滴淚水都像自虐刑具。
似乎在一夜之間她就被所有人丟棄。和養父母決裂,被男友冷戰,連孟宴臣也……
她無處可去。
“要來點嗎?” 許沁淚眼朦朧地抬頭去看,顧今一手舉著個紅薯袋子一手把件厚實的羽絨長襖劈頭蓋臉地丟在她臉上,她的視線瞬間就被黑暗籠罩住了,許沁慌亂地把衣服扒開時顧今已經坐在了她身邊,紅薯香氣慢慢盈滿周身。
“穿上吧,挺冷的。”
許沁看著自己被凍得通紅的手,還想把棉服還給她,顧今一邊剝著紅薯皮一邊慢悠悠說道:“外科醫生的手凍傷了也沒關係嗎?”
許沁猶豫了,但見顧今沒有惡意,雖然彆扭但還是老老實實披上了。
“你想做什麼?”許沁悶悶問道,她對顧今的情緒很複雜。
最初,她以為顧今就是孟宴臣眾多相親對象之一,過眼雲煙的緣分,她們大概永遠不會有見面的那天,可是孟宴臣卻漸漸和顧今穩定交往起來。
那時候她滿門心思都在與宋焰的重逢上,還暗暗嘲諷孟宴臣最終還是屈服於付聞櫻的威勢,也要進入一段沒有感情的痛苦婚姻之中,她只覺得顧今有些可憐,畢竟孟宴臣那時候還時不時流露出對她的眷戀不捨。
再後來,許沁垂眸揉搓著自己的雙手,想讓身體變得熱一些。 宋焰拒絕了她,她百般做小伏低卻換來一聲又一聲的嘲諷,她向醫院請了幾天假沒去上班,而孟宴臣竟然沒有發現。那天她在科室窗前站了很久,直到天黑了也沒等到那輛熟悉的林肯。她趕回家才知道孟宴臣帶著顧今見父母了。
但還好,那天孟宴臣最終選擇了留下來安慰。
許沁知道自己有些卑劣,她明明已經不愛孟宴臣了,但在宋焰那兒受傷以後還是習慣性地去尋找孟宴臣。
她喜歡孟宴臣房間裡的那些蝴蝶標本,那是孟宴臣精神痛苦的映照,是他依舊無法釋懷的證據,是對孟宴臣放棄她的懲罰。於是她假裝不知,扮演著好妹妹的角色,有意無意的越界,單純天真的微笑。如果他們註定都無法逃脫牢籠,又憑什麼只有她一個人痛苦受折磨,他應該與自己一起被困在無間地獄裡才是。
可是,孟宴臣的信息越來越少,晚間探班突然斷了,他在工作以外的時間全被顧今佔據了。付聞櫻總是向她有意無意地透露顧今和孟宴臣的行程,他們去騎馬、潛水,去聽歌劇、參加live house,他們有吃不完的晚餐和聚會,他們在任何時間段都可以擁有精彩的生活,他的蝴蝶標本停止了更新,他的世界逐漸沒有了自己。
雖然孟宴臣依舊無限包容著自己的無理取鬧,依舊溫柔相對她的冷言冷語,依舊會在她反覆訴說宋焰之於她的意義時露出傷感難過的表情,可許沁卻能肉眼地看到孟宴臣離她越來越遠。
這時她和宋焰的轉機來了,孟宴臣到底沒有宋焰重要,她便只能無力地看著孟宴臣一點點消失在自己的世界。她以為宋焰可以帶她離開牢籠,可又發現宋焰的噩夢竟全因自己造成。
再轉身,地獄裡空蕩蕩只餘她一人。
“你吃紅薯吃皮嗎?”顧今沒頭沒腦地打斷她的怨天尤人,她錯愕地看向顧今,這人到底有沒有眼色,她怎麼能在目睹了剛剛的一切後還能只在乎她吃不吃皮?!
強有力的可笑感擊潰了許沁所有的悲傷,她甚至在不爭氣地聞到紅薯香氣時嚥了口水。
顧今無視了她的震驚,等不到回答也不惱,把另一隻完整的紅薯塞進許沁的手心裡。
“算了,想吃你自己剝。”
許沁冰冷的手終於遲鈍地感受到了久違的溫度,她的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淚來。 連顧今都能追出來給她送上外套和紅薯,孟宴臣竟然就這樣任由她離開了。
“不吃是不喜歡嗎?”顧今故意曲解她的眼淚。
許沁乾澀疼痛的淚腺終於宣告暫時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