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房兩層樓高，是農村常見的結構。一樓正中間是堂屋，堂屋左二右一共三間臥室，右一的臥室邊是灶屋，左二臥室旁是依次豬圈牛棚蹲坑，豬圈牛棚都空著。二樓也是四間屋子，灶屋樓上搭了個棚子，勉強算是涼亭。
小強招呼老秦頭進屋處理傷口，高個子男帶我去蹲坑後的小棚子換洗。小棚子旁用板石搭了個洗手檯，從棚子到林子拉了根鐵絲，應該是他們平日晾曬衣物的。棚子下砌著一米六高的磚牆，站在磚牆裡，剛好露出腦袋，能看到外面的情形。棚裡放了桶水，也不敢嫌水涼，我就在棚子下脫光洗浴。
換上高個子男給我的乾淨衣服，整個人倍感神清氣爽。
高個子男站在堂屋外招呼我進去。堂屋裡小板凳上坐著三人，背光看不清臉，看身形是小強左下手，高個男右下手，老秦頭對面空著一個板凳，顯然是讓我坐的。
走進堂屋，光線暗了下來，我眯眼看向老秦頭。
一瞬間，彷彿鋪天蓋地的隕石洶湧而來，我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呼吸。我想後退，想逃離，想躲避，想挖坑鑽洞，天涯海角，蓋住臉面，痛哭一場，將羞愧恥辱覆蓋在天靈蓋上。
金盃車上那種暈車的渾噩感再次襲來，我幾乎要被擊倒，踉蹌地後退兩步，跌坐在地，軟弱的不能起身。
……
一時間，場面異常的清冷，大家都沒有說話，似乎在等我從驚訝中恢復，又似乎在等我的答覆。
……
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半小時，也許隔了一輩子那麼漫長。
良久，我向著對面雙膝跪下，重重的磕下了頭。
“爸~~~~~”
我長磕在地，不願抬頭，沒有臉面對接那溫和，寧靜的目光，害怕它會將我臉面沸騰燃燒，直到灰飛煙滅。
良久，我脫力跪倒在地，小強和高個男將我架起來，屁股下塞進一根板凳。
父親見我尚能坐穩，便招呼小強和高個男，“你們也露臉吧，今天就一道把來龍去脈都跟桐君說了。桐君，還受得住吧？”
還有什麼能比父親帶來更大的衝擊呢？
小強和高個男聽聞，也伸手撕扯臉上的麵皮，露出真身。
小強拔掉臉皮是個清瘦的姑娘，一米六的個頭，十七八歲，膚白，說不上貌美，也有一股清新的味道。
高個男拔掉臉皮，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竟是我高一的同班同學隆炎。隆炎是體育生，專長游泳，成績不好，在班裡次次墊底，調皮搗蛋舞棒弄棍倒是很在行，常年在教室最後一排特殊座位獨坐。他每日只上白天的文化課，晚上的自習都是在訓練體育特長。我和他交道不多，高一結束我轉到文科以後就沒見過了，隱約聽說他退學了，是去了河南還是湖南記不清了。
見著熟人，更覺臉上無光，勉強點了點頭，不敢面對三人的目光。父親見大家相顧無言，便介紹起兩位的來歷。
隆炎高一結束，自知文化課實在垃圾，不想再學下去，便毅然退學。隨後去了河南嵩山武校，在武校學藝一年，後與其他學員發生衝突，被武校打入黑名單，遣返回家。回家後在成綿市遊手好閒之際，被父親收入麾下。
小強，真名李流洋，是父親年輕時學藝師傅的孫女，幼時父母雙亡，原因不詳，跟隨爺爺長大。爺爺兩年前病重，臨終託孤，父親將其收入麾下。
父親的隊伍目前就他們三人，這樣算來，李流洋算是大師姐，隆炎是老二。我呢，若是父親還願意收我，便是小師弟了。只是父親，一直以來身體力行的是懸壺濟世，妙手回春，如今這做的是哪行買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