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鈺死於車禍。
母親說,那天早上父親接到一個電話後,急匆匆便從家中離開。
直到傍晚,警方叫母親去太平間認人,才知道沈鈺開車出門,在高架橋下被一輛疲勞駕駛的大貨車撞翻,當場死亡。
沈鈺一死,沈家驚天鉅變。
母親辨認屍體時心臟病突發,住進醫院。
而沈知懿還要忙著遣散活計,變賣僅有的家當來湊錢。
政府沒收了沈家所有不動產,裡面值錢的貨物都被顧家先一步拿走。
而沈鈺跟隨裴南屏炒房產時拍下的那幾塊地皮,早在他死前便已轉到了裴氏名下。
最後留給她們母女的,只有一些生活用品。
朝夕之間,她從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大小姐,變成了人人都能踩上一腳的落魄千金。
這對於剛上大學的沈知懿而言,可以說是毀天滅地的變故。
她強撐著身體和心智,告誡自己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
賣掉一切身外之物,湊夠了錢抓緊為父親下葬。
裴南屏起初還幫著她處理後事,等到沈鈺葬禮結束,人便不見了。
母親的病情不見好轉,醫生說只有動手術才能保住性命,她又不得已去求助裴家借錢。
因此,遇上了剛看望完姑姑的裴松鶴……
當她從雙親的事故中漸漸好轉,已是冬雪飄搖的年末。
她將懿念重新開業,並把父親生前的人脈全部聯絡了一遍。
有些人見沈家樹倒猢猻散,連她的電話也不肯接。但沈鈺為人寬厚和氣,還是有些人願意在私底下出手幫她,只是不肯露面。
她藉此調查過父親的死因,只是時隔半年之久,那批貨物的單據都已被有心人銷燬,使用過的電子賬號與手機號也被註銷,根本無從查起。
唯一的進展,還是在她去年打算離開京城時,託朋友找到了一個能辦理全套證件的人。
道上的人都叫他‘黑背’,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
黑背得知到她的身份信息,有意無意地透露過一句,“原來你是沈鈺的女兒!”
她疑惑不已,“你認識我的父親?”
對方語焉不詳,“以前有人找到我,讓我給沈鈺做過一套假單據。”
沈知懿再想追問,黑背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了。
她與這個人約在機場會面,想順便問清楚父親的事,結果卻在半途被裴松鶴抓了去……
現在她已平安生下小初見,再無軟肋,終於可以好好清算一下那筆陳年舊賬了。
渾渾噩噩間,她終於支撐不住睏倦,沉睡在夢境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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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懿,醒醒……”
她在醒不來的夢魘中顛沛流離,彷彿聽到有人在耳邊輕聲低喚著自己的名字。
同時,鼻間似有若無的飄來一股清冷的味道,如大興安嶺迎寒而生的雪松,勾著她緩緩睜開眼睛。
“你終於醒了?”
男人低沉喑啞的聲線響起。
視線是模糊的,隱約看到床邊佇立著一抹料峭挺拔的身影,卻莫名令她感到安心。
原來兜兜轉轉,帶她走出這無盡夢魘的人,還是他。
“你從後半夜開始就一直在說胡話,一會兒摟著我叫爸爸,一會兒叫媽媽,就是不肯叫老公。”裴松鶴微微俯身,用粗糲的指腹替她抹去眼角懸掛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