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河道,木橋旁站滿了人,黝黑雄壯的男人們,你一言我一語,高聲交談,腳邊的湖水緩緩朝下游流去,湖面閃著粼粼波光,微風輕拂時,涼意沁脾。
也有婦孺來迎接舉人老爺。
女人們帶著自家孩子在槐樹下乘涼,稚童閒不住,抓石子,你追我趕,跳皮繩等等。
離村頭近的婦人,腕上挎個籃子,裡面放有灰色卷線,手裡拿著線針,熟練的都不用眼睛盯,嘴裡笑著打趣陸二嬸。
“他嬸子,你家雲凡可真爭氣,這書不白念,秀才老爺,舉人老爺,再三年去京城考狀元老爺,他嬸子可就是狀元娘咯!老陸家祖宗積德,祖墳冒青煙。”
陸二嬸得意,說話嗓音都比平日高,“也是俺家雲凡肯幹!”
婦人笑,手繼續打著毛線。
“光肯幹也沒用,你弟媳家的小時候那般會讀書,臨了臨了沒考好,雲凡就是文曲星下凡,神仙嘞!俺看你家雲河將來也是有大出息的人。”
彩虹屁誰不愛聽?
陸二嬸被捧的眼角滿是褶皺,用那粗糲的手摸了摸略顯圓滾的肚皮,這輩子最大的本事,便是生了雲凡。
她也沒想到兒子日後讀書竟這般厲害!
一群調皮孩童拿小鏟挖土,嘿咻嘿咻用力太重,小屁股猛地坐地往後倒,土也從小鏟子上飛了。
啪嗒一聲落在陸二嬸腳背。
陸二嬸心情好,沒跟頑皮孩子計較,把腳背上的土踢了,高高興興探著脖子去看橋那頭。
小孩被他娘拎起來打了下屁股。
訓斥幾句才放孩子去玩。
陸母傷了根基,診治不及時,後面吃藥也時時咳嗽,身體羸弱,陸父攙著她來迎陸家的舉人老爺。
婦女大多都在樹蔭下乘涼。
陸母卻堅持要站在橋邊,內心激動,攥緊了丈夫的手,陸父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臉上同樣止不住的愉悅。
苦熬過來,剩下的都是福了。
只是……
想起陸雲遲,陸父重重嘆了口氣。
他們盡心盡力培養雲凡為啥?
又能享幾年福?
這路不都是給他鋪。
眼見路修到底,孩子不孝,情願斷絕關係,去做倒插門,也不願說兩句軟話。
陸父根本不敢讓村裡人知道陸雲遲近況。
倒插門,對男方父母來說就是禁忌。
敢插,幾個村子都得指著他脊樑骨笑。
村裡人家不多,能讀書的更是少之又少,誰也沒見過中舉人的排場,鞭炮準備好,只等陸雲凡回來。
金枝也打扮的漂漂亮亮,換上最豔麗的衣服,迎接她的相公。
一眾人等啊等。
從雞鳴等到正午日頭。
眾人歡喜的心情,也換成了不解跟困惑,都在想:為啥雲凡還不回?
槐樹下的婦人陸陸續續趕回去做飯。
陸母身子骨弱,日頭曬久了頭暈眼花,只好去槐樹下坐著,輕聲囑咐陸父:“看見雲凡跟俺說,俺去迎迎。”
陸父:“好。”
太陽逐漸西斜,拉長了村口的影子,陸二嬸焦急踱步,咋回事?咋還不回?
金枝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深呼吸,纖手放在胸口拍了拍,安撫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