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連眼睛都不睜一下,淡淡地道:“飯菜你儘管吃便是。 那一壺清水留些給老夫便是。”
犯人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等確定是在和他說話之後,他才立刻拿起筷子來吃了一塊香酥雞,又嚐了嚐別的菜色,就連清水也倒出來喝了一口。
這才將食盒送到了謝大人的面前。
謝大人過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打開了食盒的蓋子,裡面的飯菜都剩了一半,水壺則還有接近滿的。
他卻並不理會那些飯菜,而只是顫抖著拿起水壺倒了一杯清水,緩慢地舉起來,喝了下去。
犯人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並未出聲。
如此過了一日。
第二天傍晚,犯人依舊吃過飯菜後,將食盒送到了謝大人身旁,只不過,這次他並未立刻退下,反而蹲了下來。
謝大人感覺得身旁的人,依舊未曾睜眼,道:“不是讓你吃那些飯菜了麼?還有何事?”
犯人抬眼看了他一眼,旋即低下頭來,將食盒推到謝大人面前,低聲道:“大人,這飯菜還是可以的,大人還是吃一些吧,便是吃幾口青菜也是好的,否則身體怎麼受得住?”
謝大人聽了他的話,猛地睜開了眼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向眼前之人。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
然而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
犯人彷彿感覺到他的目光,再度抬眸,眸色深沉如墨,他更加放低了聲音,顫聲道:“老師說過,學生的身體不是自己的,而是全天下百姓的。大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大人還是吃一些吧。”
謝大人的嘴唇禁不住顫抖起來,接著連同身體都微微顫慄起來。
他平生只有一個學生,這些話,他也只對一個學生說過!
“你……”
這時,兩旁牢房中的大人們禁不住斥道
“你幹什麼?區區一個犯人,還敢對大人不利麼?”
"還不趕快退下!"
犯人立刻惶恐地退到了一旁。
謝大人所有的話,全都哽在了喉嚨處,卻最終一個字都未曾說出來。
他如往常一般,顫抖著打開了食盒蓋子,食盒中多了一樣東西。
一樣絕對不可能會出現在食盒中的東西。
那是一支金黃飽滿麥穗。
當年,他給太子講學,曾特意帶了幾支麥穗講解‘天子要以民為貴,社稷次之,以君為最輕’的道理。
此時,這食盒中的麥穗,再加上適才的聲音以及眼睛……
謝大人霎時間老淚縱橫。
他趕忙抬起袍袖,裝作是擦汗的樣子來掩飾,身體也因為情緒激動而顫抖不已。
只不過,他幾日未曾進食,身體支撐不住,竟一下子歪倒在地。
“謝老!”
“謝大人!”
“快叫獄卒!你們這些人都是吃白飯的嗎?沒看到謝大人有恙……”
謝大人抬手擺了擺,虛弱地道:“不必叫他們進來。老夫……沒事。”
兩旁牢房裡的大人們這才放下心來,紛紛勸道:“謝老,你還是吃些東西吧。替太子請命之事只怕還需要些時日,急不得。謝老若是現在便撐不住了,那太子平反的希望,豈不是更加渺茫了嗎?”
謝大人喘息片刻,這才勉力坐起來,將食盒中的那枚麥穗收進袖子中,低聲道:“諸位大人這幾日陪著老夫絕食請命,老夫實在過意不去。老夫從今日起,便吃些青菜粳米,諸位大人也多少進些飲食吧。”
說著,他果然顫抖著手端起粳米,用筷子夾了青菜,緩慢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