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有人說:“別吵了,大家都行個方便。你讓人相親的去打的、包車,你們就不能包車?”
現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寬裕,若是有餘錢的,自是去包車了。且抱著骨灰盒包車,就是出租車師傅也忌諱。
正是因為他們打不上車,這才要坐公交去的。
司機喊了聲:“上不上車,不上車我關門了。”
抱骨灰盒的青年想上,卻被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擋住去路,身後是氣勢洶洶的微胖中年婦人,“我憑什麼要包車,我家兒子去相親,這是喜事。反正你們今天不能與我們同一輛公交車!師父,開車!”
像這種抱著骨灰盒坐公交車的事,時有發生,誰讓這輛車就是去郊外青龍寨公墓園的。
司機正不想拉送葬的人,關了車門,一踩油門啟動了。
微胖婦人得意地微抬下頜,掃了一眼公交車,扯了一下兒子的胳膊,徑直走到車的最後,在琬琰的身邊坐下。
微胖婦人說:“這種送葬的最晦氣,大家都是趕早的,還要和他們同一輛車……”
琬琰不覺得有什麼,可尋常人忌諱也在情理之中。
微胖婦人絮叨了一陣,歪頭打量著琬琰:“姑娘出城做什麼?”
“看我爸。”琬琰答。
微胖婦人問:“你家是城外農村的?”
眼睛立時變成百瓦燈泡。
自從幾十年前物價貶值,唯有食物相對更保值後,農村人比城裡人生活更殷實。一級大米1毫錢一斤,也就是說,1分錢能買100斤一級大米;二級大米1分錢能買200斤;三級大米1分錢能買300斤。
孔家吃的一直是三級大米,每次一買就是一大袋,足有100斤,要付0.35分錢,一家三口能吃一個半月。家裡買的麵條、麵粉等也都是三級。
琬琰無心搭理,可微胖婦人來了興致,又問她:“是西郊城外哪個村的?保和村?安平村?”
她未答話,微胖婦人又問:“你認識保和村張貴生不?他家有三個姑娘,大姑娘婆家有果園,二姑娘婆家開養豬場……”
琬琰立時聽明白了,這家人有三個姑娘,這小姑娘是留著招贅的,而今兒這對母子就是去相看。她一臉嚴肅地道:“我去城外看我爸,我爸在青龍寨公墓園。”
坐在前排的青年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太逗了,以為是城外的農村人,結果人家出城是去掃墓。
微胖婦人凝了片刻,當即啐了一口:“真晦氣!”眼睛還看著她腳邊的黑色購物袋,依稀能看到裡頭的香蠟,“年紀輕輕還搞封建迷信!”
她一臉嫌棄,扯了兒子,移到車尾第二排去,頗有一副再不與琬琰說話的架式。
琬琰前排的青年問:“你爸走多久了?”
“十二年。”琬琰答。
青年面露感傷地道:“我爺奶身體康健,可年紀大了,就想著身後事。催我去去青龍塞公墓問問墓穴,想提前定下來。”
瓜子臉的中年男人接過話,“青龍寨公墓園的墓穴剩的不多,有山上的墓穴,也有公墓樓裡的穴位。”
六十歲的老大娘說:“現在這社會,死不起啊!山上的墓穴單穴位最低五角錢一個,雙穴最低八角一處。五角錢,這麼貴,得辦多少事兒,比活人住的房價都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