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琰道:“明日清晨,我將西齋先生的字畫帶來,有勞韓大人。”
她越是生份,他越是彆扭。他盼她不要叫韓大人,換一個稱呼,稱名字最好,要不稱韓公子也行。可唯獨這韓大人,將他與她分成了官與民的差別。
琬琰問道:“二月時負傷的梁書生現下可痊癒了?”
“現下恢復得甚好,他已回鄉了……”
韓良彥說到這兒打住了話,神色可見糾結之色。
“出了何事?”
“寶康堂醫女與梁書生有情意,只不知何故,醫女阿青並未隨梁書生去,倒是梁書生的同鄉馬書生有意,至今還滯留在小院。”
阿青學的是武功,卻不想嫁武人,而是想尋個體面的讀書人為妻。
時下的書香門第小姐,多是阿青這樣的想法。“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對讀書人更是高看幾眼。
琬琰道:“阿青是我從峨眉帶下山的,我得暇問問她,有勞韓大人相告。”
阿黛從小廝手裡接過古琴,小廝雙眸熠熠,阿黛憤憤地瞪了一眼,一把抱過古琴。
琬琰行了一禮,往側門方向而去。
小廝喚道:“公子,那個丫頭挺有意思。”
“蘇娘子身邊的丫頭原是她師門後輩,會武功,精醫術。”
“若是公子能娶蘇娘子,是不是我就能娶她?”
韓良彥回頭睨了一眼,你小子倒會想好事,好好的良民少年不嫁,人家為何得嫁你這個世代家僕的下人。
但,他沒有說。
“我的婚事還沒著落,你倒想著好事了。”
“公子,下次你送信,使小的跑腿。”
如果他跑腿,便能與阿黛時常見面,多見幾次,那丫頭說不定就看中自己了。
韓良彥覺得書僮怪會想美事,一看剛才阿黛的模樣,哪裡是會動心的樣子。
*
寢院內室。
琬琰打開布包,裡頭是一張古樸的名琴,其名綠綺,這不會是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那把名琴?不是說隨司馬相如下葬埋在墳墓裡了。
琬琰挑弦聽音,音質上佳,試著彈了一首《高山流水》,她沉陷在樂曲之中,越發喜愛。
連彈了三遍後,琬琰打開自己的箱子,從裡頭挑出幾幅字畫,這一幅《黃山松》的畫是她最心愛的,繪出了氣勢,更繪出了一株迎客松的傲然不屈,是她最喜愛的畫作之一。
但名琴珍貴,此次亦只能舍了這幅《黃山松》。
琬琰想了一會兒,想到子瞻、子由求字畫的事,又挑了六幅出來,“阿黛,明日你將這六幅字畫給老爺、二公子、三公子各送兩幅去,他們求了兩回。”
“是,師叔。”
翌日清晨,琬琰從側門出來,韓良彥帶著小廝候在一側。
琬琰近了跟前:“這是兩幅西齋先生的字畫。”
阿黛低聲道:“西齋先生最喜《黃山松》都擱好幾年,真是便宜你了。”
小廝道:“綠綺可是我家公子生母留下的,祖傳好幾代。”
阿黛輕哼一聲,“普天之下,只我家師叔配用綠綺。”
語調頗是得意。
昨兒她聽到師叔彈琴了,真真好聽,與尋常的古琴相比,確實極好。
韓良彥接過兩幅畫,目送著琬琰領著阿黛出了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