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顛簸了一路,尤其到森林裡時,被繁盛茂密的樹木枝葉噼裡啪啦拍打在臉上,好險沒戳到眼睛裡面去。
但她不能過多責怪攜她跑路的妖怪——這個醜陋的、綠油油的、有著蜥蜴狀的腦袋和青蛙樣表皮的蠢東西。
它沒有腦子。
否則它不可能在襲擊失敗,被她一刀差點斃命,狼狽地躲入森林中後,又找回屋子裡,為的是把她從兩個更強大的“怪物”手中救出來。
落羽覺得諷刺。
到頭來,不懷好意的張奇死了,泛泛之交的王杉也死了。她深深歉疚的人不惜生長出漆黑的羽翼,與這場遊戲的支配者正面交鋒。
而最後將她救出來的,竟是一隻誕生於隨口編就的故事,還曾經被她傷害過了的妖怪。
森林的深處,妖怪停了下來。
它鬆開尾巴,把落羽放到巨樹幹淨的枝杈上,它自己則跳到另一根綠枝上,清理舔舐蹼指上的灰塵。
妖怪的頭上,刀刀很得意地一叉腰:
“主人,我把它們都給招安了,我厲害吧?”
落羽沒有理會刀刀。
她偏過頭,回望遙遙霧氣中那棟房子的簡約輪廓。
雷暴雨早停了,天空烏雲散去,空氣中卻還氤氳著淡淡的水汽。沒有人追過來,他們都被留在那棟房子裡,像夢一樣不真實。
落羽久久不語,刀刀反而慌了。
是了,它說謊。
為了多貪一份功勞,把小黑帶來的幽靈也說成是自己忽悠到手的。
主人那麼聰明,一定是發現它在說謊了。
刀刀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落羽的臉色,越觀察越心慌,它的臉扁成一團,像個軟塌塌的大橙子。
“我說謊了,主人。”刀刀沒堅持太長時間,它線條狀的手絞成麻花,向落羽承認錯誤,“那個白色幽靈其實是小黑帶過來的,我不該趁小黑不在,偷偷搶它的功勞。”
小黑?
落羽的眼睛眨了一下,從遠處的房子那兒收回視線。
“小黑呢?”
捉迷藏時她把小黑趕到門外,午餐時再看,小黑就不見了。她以為小黑回到了骨哨裡,卻沒想到它還和刀刀見過面。
而且,還多出一個白色的幽靈。
落羽歪了歪腦袋,看向縮在森林怪物身後,腦袋耷拉到胸口,不敢看她的蒼白幽靈。
她一眼就認出了蒼白幽靈的身份。
二樓儲物室裡,就是它在鐵處女的指使下拖動她的身體,妄圖將她也關進那個血腥恐怖的鐵盒子裡面去。
也難怪它不敢抬頭。
“小黑變成黑霧消失了。”刀刀在這時解釋,“那隻白色的幽靈是被小黑從肚子裡吐出來的,好像是個啞巴,不怎麼會說話。”
“……會說話的。”蒼白幽靈忽然開口。
聲音輕靈飄渺,與它本身的存在形式很相映襯。
刀刀不滿地瞪它一眼:
懂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按資論輩。不懂規矩,怎麼能隨意插嘴它和主人的談話。
而且……哼!
在它面前裝啞巴,見了主人就開始叭叭講個不停,這不是蓄意上位的妖豔賤貨是什麼?還是它的妖怪坐騎好,沒有腦子的苦力,都用不著它費心提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