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落羽起身向前。
她的雙膝因久蹲而發軟發麻，故而剛站起身沒多久，便踉蹌著向前倒去，最後只能半跪在地上。
她舉起小鋤，也想在鐵門上敲兩下。
小鋤剛落下一半距離，她忽然又覺得這樣不太妥當，於是將小鋤收回，也轉為曲指在鐵門上敲了兩下。
落羽的力氣很輕很弱。
鐵門震動了兩下，但也可能沒有。
她對外部聲音的感知力已經很微弱了，與之相反的是，她可以清晰地聽見血液在自己的軀體內流動的聲音。
緩慢而阻滯，伴隨著撕裂的雜音。
“你還在嗎？”
門外久久沒有動靜，落羽不禁出聲詢問。
很久以前，她似乎也被關進過一個黑黑的盒子裡。人們把她關在那兒，然後把她遺忘在那兒。
孤身一人很難忍受這種痛苦。
但如果能有人陪在她身邊——哪怕只是說說話，落羽覺得自己也還能堅持下去。
“喂，你還在嗎？”
落羽又問了一遍。
她把手掌貼在冰冷的鐵門上，似乎這樣就能觸到外面自由的空氣一樣。
過了許久，依然沒有回應。
不會是幻聽了吧？
落心情低落地垂下腦袋，她換了個姿勢，用後背倚著鐵門。本想再取出鷹嘴鋤來刨坑，但是又放棄了——
算了吧，指望用鷹嘴鋤逃生，還不如歇歇力氣，等孫恆良心發現過來救她來的更靠譜些。
但是，她真的幻聽了嗎？
落羽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意志力來。
她自詡堅強，但被困在這種絕境中，果然還是會感到害怕。
“嗚……”
落羽抿了抿唇，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
她迷迷糊糊地想，無論什麼人都好，快來救救她啊……
“救命……”
落羽把頭埋進了臂彎裡，任由淚水沾溼自己的衣袖。與此同時，她背後的鐵門驟然消失，落羽向後跌落，摔進一片黏稠的黑暗之海。
她沒有摔倒在地上，而是仰頭陷入了黑霧之中。
霧氣變幻，逐漸在勾勒出一張男人的臉。
落羽眼中逐漸浮現出痴迷的神色。
“是你，黑暗的王子……”
她伸直手臂向上觸探著，手腕繃出纖美的弧度，每一根手指都竭力向上生長。
終於，顫抖的指尖撥開了濃霧，抵在了那彎柔軟好看的唇瓣上。
落羽一怔，旋即釋然。
她想，如果這就是死神的模樣的話，那麼死亡對她而言也披上了一層綺麗的衣裳，變得不那麼恐怖了。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落羽悄聲詢問。
她並不抗拒，反而帶著異樣的嚮往與沉醉。
出乎預料的是，一直以來冷漠注視著她的“死神”忽然神情微動，輕輕咬住了她的手指。
咦？
落羽訝異地睜大了眼睛，然而下一秒，她的雙眼就被遮蓋住了。
人類的手指，是軟的。
破開皮肉，殷紅的血珠便會一顆一顆地滲出來。
如若繼續用力，便能感受到那一小節脆弱的骨頭，它們與血管神經勾纏著，逐漸組成一個完整的、複雜的人類軀體。
人類唯有在絕望時才會對神明分外虔誠。
他們平日裡傲慢不羈，自以為是世界的主人，唯有在瀕死時才會露出脆弱的樣子，絕望地向神明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