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吟記事很早,那個時候他才四歲,正在房間裡玩積木,外面傳來尖叫、辱罵、玻璃破碎的聲音。
他打開房門往外看,是他媽媽回來了,指著爸爸的房間裡面尖叫咒罵。
季風吟走過去看,他人小小一團,靠近他爸爸房間,他媽媽並不在意他,任由他鑽進去。被踹開的房門裡面,他爸爸正在穿衣服,旁邊有個漂亮阿姨,穿著吊帶裙子,波浪長髮隨意披散,兩腿交疊,倚在床頭抽菸。
地上丟了幾個癟掉的氣球,至少季風吟認為它是氣球,就是沾了髒東西,癟掉了。
他聽不懂咒罵,伸手去碰了一下,就聽到他媽媽更高亢的尖叫:“這小賤東西沾了你的髒基因也是個賤種,才多大年紀就想玩套子了。”
他聽不懂,但是他記得。正是因為他卓越的記憶,把這句辱罵記在心裡,直到明白其中的含義,給他的青春期帶來無盡的痛苦。
他爸媽很快離了婚,那個穿吊帶裙的阿姨挽著他爸爸走,他媽媽把家裡東西打爛一地,也走了。
直到暮色四合,鄉下的奶奶來敲門。
兩個人都不要他,這在法律上是不可行的。
但是兩個人說合力養育,任由一個保姆來照看他,每個月給點錢,這是可行的。
好在他奶奶在他父母互相推諉的時候出現把他接走了,那是他幼年時唯一的安慰。
季風吟從小就知道自己皮相好,自帶三分和煦,哪怕是他做了壞事,只要他撒謊的時候沉著冷靜,別人就不會再懷疑他。
他奶奶對他好,父母不負責但是也給他錢花。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每天在老師面前裝好學生,同學面前當老好人,聽到周圍的誇獎,說他懂事聽話十分省心,他都累了,有時候很想把前面聒噪不停的同學的腦袋從桌面貫到桌膛裡去。
他有這種想法,但是從來沒有付諸實踐。他感覺自己是個風箏,他奶奶手裡攥著線,帶著他走在正軌上。
直到奶奶去世,他彷彿在巨浪裡行駛的船沒了導航,沒有人管教的他憑藉著被老師長輩偏愛的長相暗裡從根上壞,引燃的導火索是他那生物學上的爸爸在他自己媽媽死的時候都沒露面,只給了點錢買墓地。
來弔唁的人或真或假安慰他兩句,說兩句可惜的話,就散了。來來往往的人群,都是靈堂的過客,真正該跪在那裡的人沒來。